虎媽、虎爸、輔導班、興趣班、“贏在起跑線”、學歷通貨膨脹,是我們熟悉的詞語。它們所描述的教育競爭現(xiàn)象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兩位英國學者梅杰(Lee Elliot Major)和梅欽(stephen Machin)在《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這本書中向讀者講述了,發(fā)生在英國家庭和學校的“教育軍備競賽”。


人們擔心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在孩子幼年期就陷入焦慮狀態(tài),被某種擔心落后的恐懼支配,所以不遺余力地給孩子增加額外的訓練,課程填滿周末,這只是起點。接下來的競爭是上精英大學、獲取更高的文憑。那么,人們是否在這場教育競賽中變得“趨同”?兩位作者結合已有的英國教育研究和觀察認為,這只是關于教育和機會的一個虛幻承諾,實際上,家庭背景和社會資本的差距一直在塑造教育的結果,其影響直到職場也未消失,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在加劇。


“教育軍備競賽”有勝利者,也有失敗者,或者說受害者。這是一個全球性的教育故事。“疲憊不堪的孩子和他們的老師是步兵,在每年都要更上一層樓的重壓下萎靡不振。即使是這場比賽的勝利者,也為他們顯而易見的成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毕挛慕洺霭娣绞跈喙?jié)選自《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一書的相關章節(jié),內容為關于英國教育的觀察,摘編有刪減,標題由摘編者所起。注釋見原書。


原文作者|[英]李·埃利奧特·梅杰、[英]斯蒂芬·梅欽


《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

作者:[英]李·埃利奧特·梅杰、[英]斯蒂芬·梅欽

譯者:上海文藝出版社 2025年3月


塔妮思·凱里:一個“虎媽”的故事


自稱“虎媽”的塔妮思·凱里(Tanith Carey)記錄了過于注重競爭的育兒方式對家庭生活造成的損害。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孩子的才能是一個全天候的執(zhí)念:從運動訓練到音樂表演,還有輔導課程和周末的課外班?;寕儯ê突謧儯┛偸潜灰环N神經質般的恐懼所驅使,好像無論他們做了什么,都還遠遠不夠。


“這種神經質的恐懼幾乎是每一次聊天的基石,因為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讓孩子進入那幾所重點學校?!眲P里在接受《每日電訊報》(Daily Telegraph)采訪時說道,“然后是壓抑的、間諜活動一般的秘密和偏執(zhí),因為我們都生活在不斷的恐懼之中,生怕其他母親比我們做得更多。”你可以迅速認出一位虎爸或者虎媽:他們會向任何愿意聽的人吹噓自己孩子的成就。


《成長教育》(An Education,2009)劇照。


亞裔美國學者蔡美兒(Amy Chua)在2011年出版的《虎媽戰(zhàn)歌》(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一書中首次倡導紀律嚴明的育兒風格。蔡美兒的教育方法根植于東方文化,現(xiàn)在傳到了西方,褒貶不一。在英國,這種教育方法更像黑豹,父母會不遺余力地隱藏他們的孩子所接受的額外訓練。這樣做的目的是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即他們的兒子和女兒天生才華橫溢。凱里說:“當虎媽可不酷?!彼暦Q已經馴服了自己的虎媽本性。


目前英國還沒有官方統(tǒng)計的虎媽數(shù)量,但我們知道的是,在正常上課時間之外的私人輔導出現(xiàn)了爆炸式增長。十年間,英格蘭11歲至16歲的孩子中接受私人或家庭補習的占比上漲了超過三分之一,從2005年的18%增加到2016年的25%。對于備考普通中等教育證書的青少年來說,這種占比更高,在2016年達到了三分之一。


下圖展示了另一年齡段的情況。


2005—2016年接受私人輔導的學生。圖表來自《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內頁。


在這一不斷上升的潮流中,倫敦已成為私人補習之都:2016年,有42%的年輕人表示,他們接受過某種形式的輔導,輔導教師每小時平均收費29英鎊。保守估計,英國的私人教育市場規(guī)模達到每年10億至20億英鎊。


影子教育行業(yè)是一項龐大的產業(yè),主要消費群體是精英階層。私立學校的學生接受私人輔導的可能性是公立學校學生的兩倍。近一半(43%)的公立學校教師在標準教學日之外擔任私人教師。


在這個蓬勃發(fā)展的補習行業(yè)中,超級導師作為一種全新的學者類型逐漸浮現(xiàn),他們如同明星一般充滿魅力,深受崇拜,足跡遍及全球。他們過著在游艇和飛機上教書的生活,每小時能掙幾百英鎊。然而,這也是教育的陰暗面所在。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的畢業(yè)生們正在達成一個浮士德式的協(xié)議:為富人服務,以償還他們畢業(yè)后的債務。


紀錄片《交換學校:階級分化》(School Swap: The Class Divide,2015)畫面。


“在我的至暗時刻,我感覺牛津大學為我準備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培訓其他人去牛津?!眲偖厴I(yè)的魯比·羅布森在一篇文章中透露,“延續(xù)這一特權體系真的讓我如鯁在喉,畢竟你只是在幫助那些最富有的孩子?!焙苊黠@,“魯比”是一個虛構的名字,是為了保護她真實身份的假名。當她試圖在媒體界開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時,為了維持生計,做一些私人輔導成了必要之惡。然而和許多畢業(yè)生一樣,尤其是那些在創(chuàng)意產業(yè)這個收入微薄的行業(yè)工作的人,幫助富有的孩子已經成為一份不可或缺的工作。


頂級的輔導服務只在暗中運行,通過強大的個人網絡蓬勃發(fā)展:銀行家之間謹慎地口口相傳。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會把他們的孩子送到那些承諾完全保密的機構。這項服務不僅僅關注考試成績。導師們還將為孩子提供在世界上取得成功(和統(tǒng)治世界)所必需的重要生活技能——自信、口才、適應力,以及一種特定的魅力。這就是為什么海外客戶會指定要那些名聲在外的超級導師,也就是伊頓公學出身的牛津劍橋畢業(yè)生。


從孩童開始的競爭


對許多孩子來說,學業(yè)競賽在他們沒怎么開始上小學時就已經結束了。利昂·范斯坦(Leon Feinstein)在他的博士項目中對英國兒童的早期教育軌跡很感興趣:貧困兒童和生活更優(yōu)越的同齡人在認知發(fā)展方面的差距是如何擴大的?他用一張簡單而著名的圖表總結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如下圖所示。

幼兒的認知發(fā)展及其父母的社會經濟地位。圖表來自《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內頁。


范斯坦的“交叉”圖描繪了一些兒童的發(fā)展軌跡,以他們22個月大的時候作為起始時間,用標準化的心理測試來確定最初的認知水平。這張圖表展示了孩子們日后的發(fā)展在多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的社會經濟地位(socio-economic status,SES)。一些社會經濟地位高、早期成績不佳的兒童,到童年中期就克服了早期的困難;類似地位的成績優(yōu)異的兒童在測試中到十歲為止,一直保持著他們的位置。社會經濟地位低的兒童情況正好相反。對這些兒童而言,最初表現(xiàn)不佳的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仍然處于班級最差行列;而最初成績優(yōu)異的孩子則會在十歲時逐漸回落到平均水平。


紀錄片《交換學校:階級分化》(School Swap: The Class Divide,2015)畫面。


《衛(wèi)報》(Guardian)記者波莉·湯因比(Polly Toynbee)說得更直白,她將一個貧困出身的聰明孩子和“一個愚笨但富有的孩子”的生活軌跡進行了對比?!斑@兩個孩子已經在一條陡峭的軌跡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端:貧窮而聰明的孩子快速向下移動,富裕而愚笨的孩子則向上發(fā)展,因為他們的社會背景抵消了他們先天的能力?!?/p>


其他一些研究人員對兒童早在兩歲時就進行的測試成績的可靠性提出了質疑。他們認為,這些模式可能反映了“回歸均值”(regression to the mean)效應,即許多特征會自然地回歸到平均值。但范斯坦的圖表仍然有力地描繪出,對于家庭條件較差的孩子來說,他們天賦的減退可以多早地發(fā)生,因為這些孩子可能沒有得到家庭條件較好的同齡人在家里所得到的支持和鼓勵。范斯坦還發(fā)現(xiàn),在22個月大的時候進行的測試中取得好成績和未來上大學之間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迄今為止對學生在校的學業(yè)軌跡的最有力分析顯示,學生在14歲時的學業(yè)差距有約60%在入學之初就存在。最貧窮和最富有的孩子在踏入教室前的19個月入學準備差距就已經存在。這種差距大約一半與“家庭學習環(huán)境”——表明父母在多大程度上支持孩子的學習——有關。


英國和美國一樣,貧困兒童和富裕兒童之間的教育差距也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而擴大。在英國,這種擴大發(fā)生在11歲,也就是初入中學的時候。研究發(fā)現(xiàn),家庭收入與考試成績之間的聯(lián)系在英國最為緊密,這表明英國的教育不平等程度高于社會流動性更強的國家。


證據還表明,那些出身貧困的學生必須更加努力地學習,才能與那些享有更多特權的同齡人競爭,取得同樣的學業(yè)成績。與1958年出生的孩子相比,1970年出生的孩子早期認知測試與考試成績之間的聯(lián)系減弱了。這表明,學校測試這一標志,既反映了孩子受到的支持,又反映了他們天生的能力。盡管研究人員指出,在很小的年齡進行的認知測試本身就是環(huán)境在早期塑造孩子的產物。25在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A-level考試成績相當?shù)膶W生中,公立學校的學生更有可能在大學里獲得最高學位,原因之一可能是他們的學術能力還未被完全開發(fā)。


教育軍備競賽的第一槍早在孩子們上學的第一天之前就打響了:無論改善社會流動性的解決方案是什么,我們都需要在學校大門內外,甚至開學之前就采取行動。這與在美國觀察到的模式有相似之處。美國經濟學家們想出了一個術語,用來形容中產階級家庭為了讓他們的孩子在早年就處于領先地位而進行的額外投資,即“幼兒競爭”(rug rat race)。


更高的競爭前線


作為溫斯頓·丘吉爾曾經的戰(zhàn)時經濟顧問,萊昂內爾·羅賓斯(Lionel Robbins)習慣于為自己的利益而戰(zhàn)。但1961年,時任首相哈羅德·麥克米倫(Harold Macmillan)讓這位經濟學家負責擴大英國大學的規(guī)模時,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反對。大學教師協(xié)會(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Teachers)的一名激憤代表稱,大學“已然捉襟見肘”,要是允許更多的人進入大學,將會損害學術標準。學位數(shù)量增加的前景“絕對是駭人的”。如果說這僅是貿易工會成員對工黨內部類似言論的反應,可以想象社會上其他地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勢利眼有多么嚴重了。


羅賓斯勛爵對反對意見置之不理。他確信國家需要背景各異的大學畢業(yè)生來提供不斷擴張的專業(yè)勞動力。智商測試表明,盡管在初中入學考試中表現(xiàn)不佳,但來自工薪階層家庭的年輕人在智力上沒有缺陷。他的最終報告確立了“羅賓斯原則”(Robbins principle):該原則宣布,大學錄取名額“應該提供給所有能力和成就符合申請標準并有意愿申請的人”。從那以后,這個愿景一直是高等教育政策的核心。


然而“二戰(zhàn)”后,英國大學從極小的精英體系向擴展的高等教育體系的緩慢前進,仍然是一項高度排外的事業(yè)。1940年,5萬名學生進入了一小部分學校,其中包括古老的學府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在出身工薪階層的18—19歲年輕人中,只有1.5%的人參加了學位課程,而在專業(yè)性職業(yè)家庭出身中,這一比例為8.4%;1990年,這一比例分別為10%和37%?;苏?0年時間,工薪階層學生的入學比例才超過1940年時比他們更多優(yōu)待的群體的入學率。到那時,大學入學的差距已經擴大。


《歷史系男生》(The History Boys,2006)劇照。


在接下來的三十年間,美國經歷了向大規(guī)模高等教育體系的瘋狂沖刺。世界上很少有國家以如此驚人的速度擴建大學。在圖4.3中,我們使用英國自己的數(shù)據記錄了這種增長。1980年,在26歲至30歲的人群中,9%是大學畢業(yè)生;到了2015年,處于這一年齡段的人39%擁有大學學歷。官方數(shù)據顯示,那時在英國大學注冊的全日制年輕學生超過220萬。


盡管如此,我們對數(shù)據的分析顯示,貧富之間的畢業(yè)差距已經擴大。圖4.4記錄了23歲前從大學畢業(yè)的年輕人的百分比,比較了來自最貧困的五分之一家庭和來自最富裕的五分之一家庭的年輕人的大學畢業(yè)率。1981—2013年,來自最貧困的五分之一家庭的年輕人大學畢業(yè)率增加了12個百分點,從6%增長到了18%。與此同時,來自最富裕的五分之一家庭的年輕人大學畢業(yè)率從20%上升到55%。近25年過去了,來自最貧困家庭的年輕人的畢業(yè)率仍沒有高于1981年時來自最富裕家庭的年輕人的畢業(yè)率。


羅賓斯所設想的向所有人開放的大學體系尚未實現(xiàn)。一項對20世紀90年代中期至2011—2012年大學入學率(而非畢業(yè)率)進行追蹤的研究表明,至少入學差距已經開始縮小了。30但壞消息是,在英國最負盛名的大學里,入學差距卻擴大了。在這段時間里,家庭出身最好的五分之一年輕人進入頂尖大學的比例從15.4%升至18.1%。相比之下,最弱勢的五分之二年輕人的入學率僅上升了0.5個百分點,從2.4%升至2.9%。到了2011年,出身最佳的那五分之一年輕人進入精英大學的可能性是出身最差的那部分人的6.3倍。


在這場不斷升級的教育軍備競賽中,中產階級認為,普通學位已經不夠了。現(xiàn)在,要想脫穎而出,你需要的是名牌大學的精英學位。

英國26—30歲人群最高學歷的百分比。圖表來自《社會流動性和它的敵人》內頁。


近年來,教育軍備競賽開拓了一個新的前線——研究生學歷。來自中產階級家庭的學生為了在工作場所和轉行時脫穎而出,正在投資攻讀碩士或博士學位。對許多畢業(yè)生來說,令人望而卻步的學費和貸款意味著這是遙不可及的——盡管他們的大學成績好到足夠讓他們讀研究生。40年的工作生涯中,碩士畢業(yè)生將比普通本科畢業(yè)生平均多賺20多萬英鎊。讀研究生是有回報的。


1996年,勞動力市場上26歲至60歲的人中只有1%擁有研究生學歷;2015年,這一比例升至13%。超過200萬在職成年人擁有碩士或博士學位。但這種“教育升級”幾乎完全是由來自最富裕家庭的研究生的額外增加來推動的。


1991年,來自最貧窮的五分之一家庭的年輕人中,23歲擁有研究生學歷的占2%;與此相比,在最富有的那五分之一中這一比例是8%,兩者有6%的差距。2004年,出身最貧窮的那五分之一年輕人中,24歲擁有研究生學歷的比例是3%,而最富有的那五分之一中這一比例是13%,兩者的差距擴大到10%。研究生教育的不平等程度在13年間幾乎翻了一番。


后續(xù)生活中的“戰(zhàn)役”


在這場軍備競賽中,還有另一個新興的戰(zhàn)場:大學畢業(yè)后,誰能在職業(yè)發(fā)展的最初關鍵階段保證得到實習機會?實習已經越來越多地成為開啟職業(yè)生涯的關鍵途徑。這些職位沒有薪水,也常常不宣傳,已經成為社會流動的另一大障礙。


弱勢家庭背景的影響會持續(xù)到教育結束之后。當畢業(yè)典禮畫上句號,英國社會流動的挑戰(zhàn)卻遠未結束。國際比較研究表明,這是英國特有的一個問題。在美國,接受良好的教育似乎能真正給人以平等的生活前景,但在這個國家里,它的力量是有限的。


社會學家在英國發(fā)現(xiàn)了一個“階級天花板”,它阻止了那些向上流動的人享受與中上層社會背景的人同等的收入。通過分析2014年的勞動力調查,研究人員對精英職業(yè)人群的收入進行了調研,并比較了收入如何隨著社會階層背景的不同而變化。


從事精英職業(yè)的人中,父母主要從事半常規(guī)或常規(guī)工薪階層工作的人(擁有“大幅向上流動性”),收到的平均年薪要比他們來自高端職業(yè)背景或者管理層工作的家庭背景的同事(“代際穩(wěn)定”)低6 200英鎊。即使考慮到教育程度、工作年限、“倫敦效應”(London effect)、種族、性別、年齡、工作時數(shù)、公司規(guī)模,以及是否在公共部門或私營行業(yè)工作等一系列因素,情況依然如此。


不同的精英職位之間存在著驚人的差異。在天平的一端,工程學提供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典范系統(tǒng),它以能力為基準,無論社會背景如何,薪酬差異都可以忽略不計。相比之下,在法律、媒體、醫(yī)療和金融行業(yè),工人階級的孩子收入劣勢尤其明顯。


研究人員總結道:“沒有辦法……輕易把‘你出生時的那個人’和‘你成為的那個人’區(qū)分開來。正如我們的研究結果所顯示的那樣,個人總是通過某種形式或狀態(tài)背負著過去的象征性包袱。此外,這段歷史的印記可能會對人們當下的行為產生重要影響,并且,或許更重要的是,它還會影響他們如何被別人評價?!?/p>


生活技能的差距


社會學家證實,在英國,有特權的孩子如果在學業(yè)上沒有取得成就,他們的生活前景也不會像貧困家庭的孩子那樣經歷打擊。研究人員得出結論,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中產階級培養(yǎng)所帶來的“社會資本”,讓這些孩子具備了理想的社交技能,得以適應這個經濟形勢下日益增多的服務和銷售工作:“也許除了有益的社交網絡之外,這些人還具有非常適銷對路的‘軟技能’、生活方式和個人特征,這些特征與其說是通過教育獲得的,不如說是通過家庭、社區(qū)和同齡人相處的社會化獲得的?!?/p>


《正常人》(Normal People,2020)劇照。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積累基本的生活技能以及社會和文化資本對未來的生活前景很有幫助。這些“非學術性”屬性同時也是混跡中產階級圈子的隱性知識。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不斷增加的A等成績和一等學位使那些非學術性特征增加了額外價值,用以將某些申請人與其他申請人區(qū)別開來。你不僅要通過考試,而且要展現(xiàn)出正確的舉止才能成功。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些其他的屬性,無論是社會的、文化的,還是經濟的,可能部分解釋了為什么私立學校的學生比那些來自公立學校的在學術上有同等成就的同齡人更有可能進入頂尖的職業(yè)和精英大學。


所謂的“棕色鞋效應”(brown shoes effect),總結了出身較不富裕背景的年輕人是如何因為著裝、口音和行為而失去銀行工作的。投資銀行拒絕了有才華但出身貧困的年輕人,因為他們根本不符合預期的文化規(guī)范,包括著裝要求。穿棕色鞋子配西裝太失禮了。


在這場教育軍備競賽中,中產階級的父母敏銳地意識到社交技能和學術技能的重要性。美國收集到的關于“充實性差距”(enrichment gap)的許多證據與英國觀察到的趨勢相一致。這表明教育中的差距越來越大。美國最富裕的家庭在校外文化活動(包括參觀博物館等)上的花費是最貧困家庭的7倍,比40年前的差距要大得多。哈佛大學學者羅伯特·普特南記錄了美國專業(yè)性職業(yè)階層如何在家庭生活、社區(qū)網絡和公民活動中投入更多。


英國的調查也顯示,孩子們接觸課外活動的程度存在巨大差距。兒童在基本生活技能方面的不平等現(xiàn)象出現(xiàn)得很早。來自貧困家庭的孩子比來自富裕家庭的孩子更容易表現(xiàn)出較差的自我控制(行為)和情緒健康狀況。這些差異對于三歲的孩子來說是很明顯的。在過去的30年里,貧困兒童與其他同齡人在基本生活技能方面的差距越來越大。


在這場比賽中,很難區(qū)分操縱系統(tǒng)和越線之間的區(qū)別。BBC的研究發(fā)現(xiàn),私立學校五分之一的學生有額外的時間完成考試,而公立學校的這一比例為八分之一。有人指責私立學校的校長利用考試制度來提高成績。然而,他們可能只是十分善于識別真正有特殊教育需求的學生。


在另一起事件中,政府發(fā)起了一項調查,調查針對伊頓公學和其他頂尖公學的教師向學生透露即將到來的考試信息的指控。這一丑聞使得學校高層辭職,并呼吁就教師擔任命題和閱卷考官制定更加嚴格的規(guī)則。英國教育大臣尼克·吉布(Nick Gibb)在宣布這項調查時警告說:“任何形式的作弊都是不可接受的?!?/p>


教育體系在許多方面偏向那些已經處于優(yōu)勢地位的人群。玻璃地板限制了那些來自特權背景的人向下流動,而階級天花板限制了那些出生在貧困家庭的人向上流動。無論是通過不正當手段還是通過公平競爭,不斷升級的教育軍備競賽遠不能被稱為公平的競爭環(huán)境。


原文作者/[英]李·埃利奧特·梅杰、[英]斯蒂芬·梅欽

摘編/羅東

導語部分校對/穆祥桐